陳芳明:我的洛夫閱讀史 | 旅路陳芳明
「面對一位詩人,我們會感受到的,應同時是「詩」與「人」,亦分別是「識人」與「讀詩」,彼此互為作用。在「他們在島嶼寫作Ⅱ─詩的照耀下」之洛夫紀錄片《無岸之河》中,見識到詩人如「暖暖的悲涼」的日常魔幻、認識到時潮翻滾下的真人格與純文學之際,該是讀者們通過自己、或藉由他人不同角度,無論初讀或重讀,回到細細沿讀詩行本身的時刻──理解詩人創造作品,而作品如何完成一位詩人。」我的洛夫閱讀史在離鄉與歸鄉之間的拉扯,正好形成詩中的藝術張力。漂木的意象,既是詩人的寫照,也是這個大時代的縮影……我的洛夫閱讀史,其實也...
「面對一位詩人,我們會感受到的,應同時是「詩」與「人」,亦分別是「識人」與「讀詩」,彼此互為作用。在「他們在島嶼寫作Ⅱ ─ 詩的照耀下」之洛夫紀錄片《無岸之河》中,見識到詩人如「暖暖的悲涼」的日常魔幻、認識到時潮翻滾下的真人格與純文學之際,該是讀者們通過自己、或藉由他人不同角度,無論初讀或重讀,回到細細沿讀詩行本身的時刻 ── 理解詩人創造作品,而作品如何完成一位詩人。」
我的洛夫閱讀史
在離鄉與歸鄉之間的拉扯,正好形成詩中的藝術張力。漂木的意象,既是詩人的寫照,也是這個大時代的縮影……
我的洛夫閱讀史,其實也是一種文學漂泊史……
從對抗開始
閱讀洛夫的最早經驗,是從對抗開始。那種對抗的過程,極其不快。一九六五年甫入大學時,他的重要詩集《石室之死亡》才出版不久,對於那時熟悉朱自清、徐志摩的文學青年,洛夫的詩行確實是非常艱澀。回首半世紀以前,台灣詩壇正要跨入盛世,許多重要詩作大約已都齊備。余光中的〈天狼星〉、瘂弦的〈深淵〉、鄭愁予的〈夢土上〉、白萩的〈雁〉、楊牧的〈給時間〉,都是在大學生涯裡次第接觸。總覺得自己是屬於幸運的世代,初入詩的花園之際,就與盛放的季節不期而遇。洛夫早期的詩集《靈河》一直是在傳說中,卻無從窺探他抒情的詩行。
在周夢蝶的書攤上,偶爾也會購買零散的《創世紀詩刊》,不時可以閱讀洛夫的詩與詩論。很久以後才知道,洛夫與余光中曾經有過一場文學論戰,那是發生在1961年。也是因為周夢蝶的推薦,才在《現代文學》獲讀論戰的真正內容。余光中發表他的長詩〈天狼星〉,在當時詩壇而言,很少看見如此龐大格局的作品。整首詩並不屬於史詩的性質,而是為當時同時代詩人作傳的系列組曲。余光中是在那年的五月發表,洛夫在《現代文學》第九期立即寫出〈天狼星論〉,予以批評。誠實地說,對於才從鄉下北上的少年如我,其實無法完全理解〈天狼星〉的內容,遑論去認識洛夫詩論裡所提的觀點與解釋。
早年的讀詩經驗其實相當有限,卻常常無端生出愛恨分明的感情。由於過分偏愛抒情詩,對於洛夫主知傾向較濃的作品,不免有些抗拒。愛與不愛,非常主觀,也非常偏頗。總覺得自己必須站在余光中的這邊,而對洛夫帶著一種莫名的敵意。如今想來,當然是極其幼稚,但在那段時期卻是認真其事...